許憲?。褐腥A文明何以成為一個海納百川的開放體系？
發(fā)布日期：2023-08-01 17:07
發(fā)布單位：昆區(qū)統(tǒng)戰(zhàn)部2
來源：道中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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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文明自古就以開放包容聞名于世，在同其他文明的交流互鑒中不斷煥發(fā)新的生命力，向世界貢獻了深刻的思想體系、豐富的科技文化藝術成果、獨特的制度創(chuàng)造，深刻影響了世界文明進程。近日，“道中華”專訪中南民族大學許憲隆教授，深入探討中華文明何以成為一個海納百川的開放體系。記者：在中華文明發(fā)展史中，各民族文化互融起到了哪些作用？許憲?。?/span>首先，中華文明形成之初就是一個開放的體系。早在遠古的神話傳說時代，中華民族文化的多元性、地域性和民族性特征就已初露端倪。《禮記·王制》里所提到的“五方之民”，其實就是華夏大地上最早的一批文化圈。它們之間的開放性造就了一個顯著的結果——神靈的共享。例如我們熟悉的盤古、嫦娥、盤瓠、伏羲、女媧、西王母和夸父等神話形象，就曾分別是黃帝、東夷、南蠻、西戎、北狄各集團的代表神，經(jīng)過幾千年的時空交集，他們都已經(jīng)成為中華民族神話的共有形象。
▲2022年6月22日，2022（壬寅）年公祭中華人文始祖伏羲大典在甘肅省天水市舉辦。天水市是中華民族和華夏文明的重要發(fā)祥地之一，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也是中華人文始祖伏羲的誕生地和伏羲文化的發(fā)祥地。公祭伏羲大典迄今已成功舉辦32屆，2006年被國務院公布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新華網(wǎng)發(fā) 童張偉 攝）其次，中華文明的多樣性存在決定了交流互鑒的必然性。我國特殊的自然地理和多重地貌，千百年來孕育出了農(nóng)耕文明、游牧文明、海洋文明三種主要文明類型。這些文明因為接觸碰撞、共生互補，逐漸形成了具有獨特文化樣態(tài)的中華文明。沒有交往就沒有文明的長久發(fā)展，任何一種文明只有不斷吸收各種異質文化的源頭活水，才能突破局限，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對于我國這樣一個自身就具備多樣性文明要素的千年古國，包容性吸納的需求更加強烈，交流互鑒的痕跡也更加明顯。再次，中華民族人口的分布格局，形成了相互浸潤的“文化濕地”，而非所謂“文化孤島”。中國各民族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交流互動，形成了“大雜居、小聚居、交錯居住”的分布格局，星羅棋布、交相輝映。不論是在生產(chǎn)生活方式上，還是在語言習俗等方面，都彼此浸潤、相互交融。西方學者喜歡用“文化孤島”來強調不同民族散居狀態(tài)下的文化界限，其實對于我國各民族史不絕書的向心運動以及當代人口流動的民族互嵌現(xiàn)狀而言，我更愿意使用“文化濕地”這個概念，因為濕地的邊界性比較模糊。隨著各民族之間交往交流交融的縱深拓展，各民族共同性因素增多的趨勢不可逆轉。最后，中華文明以中原文化為核心博采眾長，終成其大。中原文化一般是指黃河中下游地區(qū)農(nóng)耕生產(chǎn)方式為中心的文化形態(tài)。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中原文化雖然長期占據(jù)主導地位，但也只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并不是中華文明的全部內(nèi)容。各國學者有一個基本共識，即中華文明具有圈層式差序結構，在空間上可以分為核心區(qū)域、輻射區(qū)域和波及區(qū)域，對應的是中國本土、周邊鄰國和海外華人社群。中華文化圈正是在逐漸擴散的過程中與其他異質文化互鑒吸收，最終才形成了綿延不絕、富有長久生命力的中華文化。記者：中華文明如何對待域外文化？有哪些比較典型的案例？許憲?。?/span>中華文明源于黃河，但不以黃河自限。古代中國有兩條舉世皆知的海外交通路線，一是穿越萬里流沙的絲綢之路，二是漂洋過海的海上絲綢之路。漢朝的張騫和班超先后出使西域，打通了歐亞大陸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大動脈。自兩漢魏晉以來，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和航海技術的進步，東西方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交流日益頻繁，大量的中亞胡人進入中華腹地。南北朝時期佛法盛行，眾多求法僧人搭乘商舶來往于印度、中國之間，宋元時期福建港口城市泉州更成為異域宗教薈萃之地，除了是中國了解印度洋文明的一扇窗戶，還是名副其實的“世界宗教博物館”。
▲泉州天后宮（無人機照片）。天后宮是祭祀海神媽祖的場所。這里是外來商人、貨物進出泉州城的第一站。（新華社記者 姜克紅 攝）中華文明位于東亞，但不以東亞自封。早在四千多年前，我國與中亞、歐洲等國就有交往互動。三星堆遺址奇幻瑰麗的青銅文明，向世人展示了3000多年前古蜀文明的輝煌燦爛。塔克拉瑪干沙漠考古發(fā)現(xiàn)的“小河公主”，曾以靜謐的“千年微笑”轟動世界，就是這一時期歐亞人員交往的見證。陜西三原縣唐墓出土的彩繪文官俑，則反映了盛唐時期廣納賢才，大量外族和外國人入仕任官的盛世繁華。唐人陳黯《華心》記載的唐宣宗時大食（阿拉伯）人李彥升因考取進士被授予翰林學士的史跡，是“形夷而心華”的最好例證，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華心”民族觀。
▲彩繪胡人文吏俑，1985年陜西省三原縣出土，現(xiàn)藏于陜西歷史博物館。俑為西域胡人形象，所穿服裝是唐朝官員日常所穿的常服。（圖片來源：陜西歷史博物館）中華文明兼收并蓄，和合四方。唐朝的鑒真和尚東渡、明代的鄭和下西洋，都是古代中國對外友好交往的典范，因為這種交往不帶有絲毫開疆拓土的功利目的。鄭和牢記明王朝“不征”的交往原則，先后七次帶領船隊前往婆羅洲以西，遠航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拜訪了3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領略了各種不同的文明形態(tài)，樹立了“天朝大國”的文明形象。鑒于中世紀稀缺的這種不具有威懾性、殖民性和進攻性的國家行為，更加凸顯了中華文明對待異質文化的友善和包容。永樂年間300多人來訪的菲律賓蘇祿東王使團，即是對明王朝下西洋友好之旅的積極回應。鄭和遠洋船隊行跡所至的異國他鄉(xiāng)，至今還留下了“三寶壟”等地名，成為世界文明交流史上永恒的友善記憶。
▲位于印度尼西亞三寶壟市的鄭和廟。三寶壟市的名稱來自鄭和的小字“三寶（保）”，明朝永樂三年，鄭和率船隊在這里登陸。記者：在中華文明接納和吸收各種文化的過程中，作為文化符號的“中華”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許憲?。?/span>在有關中國的諸多文化界定和民族象征中，“中華”無疑是我國各民族共享性最強的文化符號，與此相生的“中華”情結和中華民族認同，既是各民族共有的政治基因，也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永恒“助推器”。自古以來，中華各民族之間朝貢和親、互市結盟，彼此交匯融合，造就了一個具有非凡凝聚力的民族集合體。建立北魏的鮮卑、建立遼朝的契丹、建立西夏的黨項、建立金國的女真、建立元朝的蒙古和建立清朝的滿族等，都儼然以“中華”正統(tǒng)自居。這些政權不僅強調政權以及文化的一脈相承，甚至還有血緣上的認主歸宗——很多入主中原的少數(shù)民族也標榜自己的炎黃血統(tǒng)。少數(shù)民族在認同“中華”身份的同時，既保持了自身文化的相對獨立發(fā)展，也維持了中華民族文化的多樣性存在。“中華”作為一種天下歸心的符號，逐漸成為各民族的精神依托，形成了多元一體和血濃于水的中華情結。鴉片戰(zhàn)爭以后的近代中國，內(nèi)憂外患飽受欺凌，愛國情懷成為貫穿百年自強行為的主要動力，激發(fā)了各族人民的共同體意識。從辛亥革命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是民族自覺的成熟期，愛國主義毋庸置疑地上升為時代主旋律。1902年梁啟超首次提出“中華民族”的概念，認同感不斷得到強化，并顯現(xiàn)為“自覺”的愛國情懷。經(jīng)歷血與火的斗爭，“中華”從口號成為國號、從說法寫入憲法，休戚與共的民族共同體意識得以充分和自然體現(xiàn)，修齊治平的家國情懷凝練為各民族團結御侮的內(nèi)生動力，成為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磅礴偉力。
“中華”符號還是共產(chǎn)黨人領導各族人民團結一心，開拓進取，實現(xiàn)“中華民族一家親、同心共筑中國夢”的力量源泉。中國共產(chǎn)黨自誕生之日起，就是推動中華民族由自在轉向自覺的引領力量。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造性地把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同中國民族問題實際相結合，探索出了一條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各族人民歷史上第一次真正獲得了平等的政治權利，形成了以“中華”符號為代表的強大民族凝聚力，推動中華民族走向包容性更廣、凝聚力更強的命運共同體。記者：中華文明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對中國共產(chǎn)黨帶領全國人民走向偉大復興有怎樣的啟示？許憲?。?/span>百年崢嶸歲月，中國共產(chǎn)黨帶領各族人民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發(fā)展成就。中國共產(chǎn)黨之所以保持蓬勃生機，重要原因在于延續(xù)了中華文明塑造的博大胸襟，以全人類的發(fā)展與進步為己任，展現(xiàn)出開放、包容的大國大黨形象。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之初就秉持開放、包容理念。黨在成長和壯大的過程中，與國際社會始終保持著密切聯(lián)系。新中國成立后，作為執(zhí)政黨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胸懷祖國、放眼世界，更將友好交往、無私援助納入政黨和國家外交軌道。特別是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chǎn)黨著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zhàn)略全局和應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積極推進“一帶一路”建設，開創(chuàng)了對外開放的新局面。
▲2019年5月，亞洲文明對話大會在北京舉行，大會主題是“亞洲文明交流互鑒與命運共同體”。圖為大會系列活動亞洲文化嘉年華中的大合唱《我們的亞細亞》。（新華社記者 張玉薇 攝）中國共產(chǎn)黨是中華文明的傳承者，始終以開放和包容的政治姿態(tài)推進國家解放和民族復興。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以后，中國共產(chǎn)黨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通過凝聚、導向、整合，解決共識、人心和力量問題，為中國式現(xiàn)代化進程匯聚起了磅礴動力，使各族人民意氣風華的行走在實現(xiàn)“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康莊大道上。開放帶來進步，封閉必然落后。中國共產(chǎn)黨正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進行著一場當今世界最偉大的現(xiàn)代化實踐，以一種開放、開明的姿態(tài)和胸襟讓世界認識中國、了解中國，以一種自信、自強的氣魄讓世界尊重中華文明、感佩中華文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包容開放的中華文明特性，定能迎來新時代的“中華盛世”。受訪者簡介：
許憲隆，中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教授，北方民族大學、武漢科技大學特聘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會散雜居專業(yè)委員會主任。2009年，聘為第六屆國務院學位委員民族學學科評議組專家，入選“百千萬人才工程”國家級人選。2012年獲評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2016年入選國家民委領軍人才。2018年入選教育部首屆民族學教學指導委員會委員，湖北省名師工作室（民族學）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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